《我們終究想要的 文╱Jays Wan 萬碧雲╱CACT採購部》

 做這篇文章的目的,只因是我的一個習慣。某些時候對於某些事物的感觸,有個一兩句罷,非覺著要說出來不可,雖不至於仰天長叫,但總是憋在脖子裡是可以讓我窒息的,骨鯁在喉,不吐不快。這就又出現了一個問題:要是只說這一兩句,似是毫無邏輯可言,無頭無尾,別人也弄不大懂,再者,就算它是一則單句,也沒人願意付幾個錢幫我出本《XXX語錄》之類的閒書,所以我只能暫且忍痛割愛,將其束之高閣;另有一層,這一句撐死也就幾十字,雖足以脹破我的喉嚨,但帖在BBS上就算灌水,而我不是水客,所以我只能再一次割愛——然後不用再痛,大概麻木了——將其再捲一圈silk,高閣起來,任它落灰了。

 人,總是不能和自己過不去,不為己者,天誅地滅。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思維是科學被激進者們稱做「迷信」的東西,所以我總是在擔憂再這麼哽下去就算沒有哽成水腫,也要被劈成焦碳的。「為自己想一想吧……」以前睥睨那些做不利人亦不利己事情的人,比如吃剩的香蕉西瓜皮扔在地上結果第二天滑到自己,變成高位截癱;同時還有那些做專不利己也與人無干之事的人,比如瘋狂節食一周掉肉30G者,享受的是貧血的苦楚。我不願意,去做這樣的傻子。所以要為自己。

 小學時候老師教我們擴句練習,我總是出錯,主謂賓從來同床共枕,不分你我的。所以我決定以現在的足夠的腦容量來補償這個兒時的缺憾。以前摒棄了很多的「一兩句」,現在多數找不回來,猶如嫁出的女孩,但幸好,「我們終究想要的」這一題,卻是牢記在心了。

 現在我是應該撕掉面紗,來直抒胸臆了呵!

 對於這七個字,有人肯定要有所贅言。其一,他們說云云你怎曉得我們終究想要的是什麼,那麼好,我就只談談我終究想要的。或曰:你又玩懸念了吧?此其二。我說,要是題目能包容得下那麼多字節的話,那麼好,我這篇文章就是拿來做空氣養花的。待到諸人鴉雀無聲之時,我就說,對我而言,我所想要的,是狹隘的,膚淺的,直白的,幸福。

 這時或許是有唏噓聲了,讓阮玲玉歎了句「人言可畏」就墮樓的蜚語,我倒是很怕,但既然是撕掉了薄的面紗,就應當只剩有厚的臉皮,又何懼之有?幸福對於大眾而言,是有雙重性的,大家奢求的太多,因其珍貴不易;又是因為奢求得太多,滿天充斥著「我好好好幸福喲~~~」的呻吟和「嗌 !置我的幸福於何處?」的茫然,使其漸進低俗。而我說的並不是那些。是狹隘的,膚淺的,直白的,幸福。這幸福,就只有兩種擁有(又或許,不止這麼多吧,需要智商高的人再來調查研究總結):

少不更事者,是幸福的。

年登耄耋著,是幸福的。

 前者我已經經歷過,體驗過。同年的記憶雖然已經有些模糊,但至少,也能算得上幸福了。童趣之中夾雜著的,沒有太多的慾望成分。童話裡不是說麼,只有天真無邪的孩子,才敢直言一絲不掛的皇帝。想得太多,總是有煩惱,然後沒有了煩惱,就趨近於幸福了。若你躺在草地上數星辰,你一把年紀了有兒有女了人家會笑煞你是傻子,但若還是光著臀部跑的孩子,數著數著睡著了,人家會投以羨慕並被你的天真所感染。記得以前喜歡過一句話,很有意象性的一句話,是這麼說的:這時天真的孩童,若是看得懂的話,就一定驚詫於眼前的圖景:深藍的天幕,銀河與星辰,像母親的眼睛。此幸福者也;但感觸良多,瀕臨失戀的煩惱的「更事者」,就會十分懷疑那雙狐媚的妖眼是不是在勾搭自己的魂,會不會進而如魍魎般吞掉自己的存款。此蹉跎者也。孩子是幸福的,因他們的不更事,使他們的雙眸,都那麼清且淺淡。淺淡之中,有那狹隘的,膚淺的,直白的,幸福。

 然後說說老者。但我的意思中的他們,是除去鰥寡孤獨的又自己都於生無望者之外。

 老人家的幸福,在於他們看淡了世事,看穿了光怪陸離的慾望。在內的,只求淡化所有,以享天倫,在外的,只求落葉歸根,以饗故土。這些都不是奢求,是稀疏平常之事。容易達成的願望,使得他們更加珍惜眼前,不去覬覦以後。一個安字,一個靜字,就詮釋了所有他們期望的今後的人生。靜以致遠就是這個意思。我以前在祖父家住的時候,總就覺得他很閒適,書櫃裡的書,譬如《XX鈔傳》、《XX史觀》等等,當時似乎不懂,但現在想來,也都是些修生養性的妙本,天,我記得,似乎還有《轉發倫》,幸而沒有出什麼大事故,大概他也只是看看罷了。李耳的《道德經》、葛洪的《抱撲子》竟也有,還教我念來著,可是究竟是什麼,我也不記得了。有時他也教人家念英文,正經來說,這是他的職業。於是老而來樂,有時可也不只限於魚蟲花鳥了。

 寫到這兒時突然想起一個人來,就是「Kill Bill 2"裡的白眉,一個修行百年,卻嗜殺成性的道人,他的幸福,卻只在虛榮心的滿足。「哈!你的功夫,不叫功夫!……」說出這句話來詆毀他的女弟子時,他滿足了,於是一捋他齊胸的鬍鬚,就可以抖擻了下精神。然而最終卻還是死在女弟子下在魚肉的毒上,這是何等的可笑。矛盾的衝突,沒有在武場上釋然,沒有在刀劍中決絕,卻因為慾望的升級衍生的仇恨,使他百年的道行葬於魚腹——不是說他被魚的肚子吃掉,而是被魚肚子的肉吃掉。他可是義憤填膺呵,但沒辦法,還是駕鶴西遊去也。女弟子更是可笑,雖然愛用Kleopatra式的浪漫法子去殺人性命,也最終被摘了眼球——慾望害的吧。

 現在轉回來。有時老者的幸福,也可感染到年輕人。岸本齊史的筆下的奈良鹿丸,正是如此。紛爭對他來說不重要,只要有釣魚的好天氣,愛人沏的好茶,一柄搖扇,足矣。殺人和被殺,都是何等的大麻煩!
老人常感於風情,因為人生已盡,有一葉落而知秋的,是感於風燭殘年的餘輝。他們的懷念,相依,微笑,共知,白首偕老,歸於塵土,死而同穴,都是他們的,狹隘的,膚淺的,直白的,幸福。
以宋時陸先生的幾句懷念結束了它吧,這只是懷念,或許又是幸福:

當年走馬錦城西,曾為梅花醉似泥。

二十里中香不斷,青羊宮至浣花溪。
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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